也记不清是农忙放假的假期,还是星期天,反正我第二天肯定不上学。
那时我大约只有十岁左右吧。
吃过晚饭,爷爷带上我朝距家五里地的邻村走去。
新月早已出来了,好像一朵白色梨花,宁静地开放在浅蓝色的天空中。
越过灯影幢幢的桥子店,穿过蛐蛐合唱的一片秋林,大约四、五十分钟便到了我家正南的上纪落村。
上纪落是远近闻名的大村子。
进村后穿过长长的街道,然后东拐进入一条深沟。
沿着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上上下下,左转右折,大约半小时后才进入一家逼仄的小院。
这里曲里拐弯全是土窑,推门进去,爷爷与主人打着招呼。
进去后才知道,这是我的一位姑姑的婆婆,并不见有其它家庭成员。
这时我才记起我以前随奶奶曾来过这里,只是当夜黑灯瞎火我没能认出来。
爷爷坐下后先是同婆婆聊天,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爷爷开始干活了。
当时爷爷在路上并未告诉我来干什么,只是简单告诉我要我为他掌灯。
爷爷将灯点着,递到我手中,然后朝另一间窑洞走去。
进去后我才知道这里有四、五架已初具成形的文件柜,白色的原木粗糙朴拙,散发着淡淡的木材的香味。
这些显然还是半成品,还需要抛光、打磨、抺平、上色、油漆等等,我们当夜干的就是这些活儿。
爷爷一会儿抛,一会儿磨,一会儿抺,只是还未上色、油漆。
爷爷的活儿干到哪儿,我的灯便照到哪儿。
作为农民的爷爷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事,在此之前祖祖辈辈虽居农村却没有一分土地。
祖上以屠宰谋生,到了爷爷手里,干的营生就多了,走街串巷,挑担贸易,泥工、木工、打铁、烧砖……爷爷心灵手巧,样样精通。
后来分田分地,合作化,人民公社,爷爷的这些手艺都没用了,只有老老实实地在生产队里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作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。
人民公社的农民是当时最苦最累,而几乎没有什么收入的人。
当时这种私活是不能公开的地下活,只能偷着干。
那时这叫投机倒把,是彻头彻尾的资本主义尾巴。
一时上纲上线,后果十分严重。
于是爷爷便偷偷摸摸地把木料拉到这里,在这里干点私活,增加点收入。
这里偏僻,又在外村,相对比较安全。
大约干到两三点的时候,婆婆过来叫我们爷孙俩去吃饭。
夜宵不过稀饭而已,喝上一碗两碗也就饱了。
吃罢夜宵我们继续干,直到窗户麻麻亮了起来。
我与爷爷在太阳还未升起之前又回到了家里。
爷爷又照常上工了,而我一躺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也不知这样干了多少天,活儿终于干完了。
记得奶奶后来说,那批货让我们在银行里有了伍百多元的存款,差不多等于我们家全年的劳动分红了。
在那个吃穿都发愁,猪羊肉七、八毛钱的年代,家有伍百元的存款已经很不简单了。
爷爷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。
想起爷爷那时为了我们一家的生计,起早贪黑,冒着风险赚钱的情景,不禁唏嘘。
父亲的日记
掌灯
年7月16日
-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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