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们这个巴掌大的小村,二能算得上一个人物。据老辈人讲,二能的父亲是一个乡村画师,二能秉承父业,在死者的棺木上描龙画凤是他的特长。看过的人都说:“看那龙,活灵活现;看那凤,振翅欲飞,二能咋就学会了这门手艺?”小村人没见过世面,二能的画就是至高无上的艺术,他的手艺足以让一村的老小为之叹服。
从大跃进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,前前后后数十年,二能很是风光了一阵子。当时,人们的生活虽然贫穷,但绘画的艺术始终久盛不衰,不要说哪家儿子结婚女儿出嫁要画个眉楣和绘影壁,就连打发死人也讲究个体面,在死者的棺木上緢龙画凤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。在人们的需求中,二能的能耐就非同一般。起初,他只是在本村走动,谁家遇有红白事,打个招呼,二能便带上油漆和画具乐颠颠地前往,无论春夏秋冬,天冷天热,一样的做工精细,并不偷工减料。用二能的话说:“好坏大伙瞅着,不能把牌子砸了。”后来,随着二能的名声越来越大,邻村的乡亲们也都上门来请。完工后,除了给一些烟酒之类的物品,还要送他五角或一元的酬金。此时,正是二能得意忘形的时候。
再后来,队委会研究决定,鉴于二能的特殊才能,家家户户需要他,按特殊社员对待,每月以资代劳,从所得的酬金中上交队委会五元钱,可免于出工。于是,二能油漆绘画的职业便光明正大起来。
二能的荣光不再,真正说起来是近两年的事儿。随着农民的富裕和审美趣味的提高,乡亲们娶媳嫁女,大都在门口贴上瓷砖壁画,尤其是殡葬改革的实行,尸体也都拉到火化场火化,用起骨灰盒了。二能的职业日益受到冷落,油漆绘画的技艺失去了原有的市场。对此,他整天闷闷不乐,颇多微词。有好心人劝他:“凭你的本事,该转行了。”二能闻听,面孔涨紫,梗着脖子嚷道:“说啥?让我转行?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,不信没有用场!”
二能的手艺真正派上用场是在他老婆死后,村干部都劝说二能把老婆的尸体火化,可二能老泪纵横,哽咽着哀求道:“你们就高抬贵手,让我再绘一次棺木吧!”
村干部默许了。
出殡那天,人们看到,二能为他老婆绘的彩凤神韵非凡,颇见功力。可惜,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了。
二能现在仍然活着,只是神情木讷,爱回忆从前,往往说些在别人听来似懂非懂的话。
作者李广青,河北曲周人,年4月在安寨镇参加工作,年7月调县住建局,结集出版《寒门影事》、《流年碎影》《月光下的杨树林》等文学作品集,在全国河长湖长征文中获奖,现为曲周县作协副主席、“河北草根散文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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